一个关于采茶人家的故事

　　天才微亮，母亲便起来做早餐了。白米粥、豆腐乳、榨菜丝，朴素的江南农家人早餐惯有的风格。很简单，却很温暖。

　　年逾50的父亲在自家山上种了十余亩白茶。清明前后至谷雨是采茶的最好时节，为了茶叶的品质，父母通常很早就上山采茶了。记忆里，我该有十几年没采过茶了。当我将小竹篓系在腰上时，采茶女的模样即刻活灵活现。父亲笑了，俯身教我采摘白茶的方法。母亲笑了，叫我跟在她身边，采茶时聊聊茶园的故事。

　　那本是一片荒山，荆棘密布，灌木丛生，这让“靠山吃山”的山里人煞费苦心。这几年安吉白茶市场前景看好，父亲决定开垦这片荒凉。一把锄头，一柄柴刀，为了省钱，父亲一个人劳作。山上石头甚多，这让开垦和垒土变得异常困难。我们曾劝父亲放弃，身体要紧，可父亲笑笑说，趁还干得动的时候就多干点吧，这活虽然累，但干着有劲，因为有希望。就是这样一股希望和毅力支撑着父亲栉风沐雨、早出晚归，十余亩荒山在父亲那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的双手下，在他黝黑的满脸沧桑的容颜里磨刻出了一片希望之绿。我几乎可以看见父亲在种完最后一株茶苗时，地直起身，坚定地站在山顶上，用的目光，注视茶园饱满的春天，一种即将要获得的丰收之喜呼之欲出。

　　茶叶是家里的一项主要收入，为此，父亲几乎将满身心血都倾注在了茶园里。除了日常的施肥除虫之外，就算没事，他也要每天上山一次，哪怕是从山脚到山顶走个来回，便也觉得心里踏实。父亲从不在脸上表露他的苦和累，这点让我母亲很是心疼。所以一旦家里没事，母亲便会跟着上山，用她的话说就是给父亲做个伴。这是习惯，是父母自己的生活方式，是他们对活着的理解，也是山里人对生活的。

　　从记事起，家里每年都要采茶。采好的茶叶以前是父母自己手工炒制，现在都以机器代劳。但在岁月面前，我却有些怀念以前看着父母炒茶的情景。那是一些忙碌在灶前灶后、甚至连晚饭都顾不上吃的日子。父亲炒茶，母亲烧火，我和小妹拿着蒲扇站在一边，轮流给父亲扇风。那时的我们，总觉得生在农村是件痛苦的事，爸妈总有干不完的活，现在想来，这确是我再也回不去的日子。前几天，我在电话里跟父亲说，明年的采茶时节，一定要让父亲手工炒一次茶，我想再帮父亲扇一次风扇，再闻闻那让神的满屋子的茶香。

　　每每回到家，母亲都要为我泡一杯白茶。一个个嫩芽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浮浮沉沉，一股暗香从杯口缓缓溢出。一个极具韵味的农家故事，在茶水的浸润中，芬芳四溢。捧着一杯茶，就宛如捧着父母曾经流下而现在依然在流淌的汗水。从这杯茶里分明透析着父母那平淡的快乐，恬淡的平和，清淡的忧愁，和一股天高云淡的爽朗，更折射着一个寻常百姓家清心寡淡的一生。

　　都说茶可以养心。心即茶，茶即心。或许父母早已在一年四季茶水的温润里深谙以茶养心、用心养茶的道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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